1月7日9时5分，西藏日喀则市定日县发生6.8级地震。西藏边检总站宣传小分队在地震发生后第一时间奔赴震中，用文字和镜头，记录下了身边战友抗震救灾的真实画面和感人故事。在这段紧张而又震撼的日子里，我在现场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如同地壳深处传来的力量，带给我一场场“余震”，在我心中久久激荡、无法平息。

西藏定日县长所乡玉白村安置点。

向震中挺进

回到拉萨，坐在电脑前，回想这几天经历的一切，仍然不敢相信。因为这是我入警12年以来，执行过最紧急的一次任务，从受领任务到出发，不到10分钟。

原计划1月7日，我陪同央视记者前往山南边境管理支队普玛江塘边境派出所拍摄“新春走基层”节目素材。9时5分，我正在搬行李，突然手机弹出定日地震的预警，我赶忙把记者带到了厕所。因为拉萨距离定日较远，我们这里并没有明显震感。但是很快，我的朋友圈就开始“地震”了。

“这次地震震级可不小！”我心里已经意识到自己该出发了，不一会儿便接到通知，改变行程立即出发去定日。途中，我们一直联系各基层单位核实受灾信息，而多方消息来源表明，定日县长所乡受灾情况最为严重。虽然长所乡并不是我们的辖区，但日喀则边境管理支队已经快速反应，派出第一支增援力量前往震中，我们当即决定直奔长所乡。

一路上，开始接到家人朋友的各种关心。我没敢告知他们，我们正奔赴灾区，只是在电话里安慰，“震中离拉萨远着呢，你们放心。”

从拉萨到长所乡有500公里，我们的车辆飞驰在路上。我一边捧着手机接收一线传回的救援资料，一边心绪不宁地望着窗外——2015年4月25日，尼泊尔发生8.1级地震，西藏日喀则吉隆县、聂拉木县受到严重波及，当时我也是这样马不停蹄奔赴灾区的。9年前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同样的奔赴一线，同样的焦急不安，我不知道现在的定日是怎样的景象。

大叔的羊群

一辆辆救护车闪着警示灯从对向急速开出，和我们的车擦身而过。无数辆警车、军车和我们一样执着逆行挺进震中。16时40分，我们路过定日县曲洛乡措昂村，透过车窗，我看到沿途的房子都坍塌了——这里距离震中还有将近20公里，震中又是什么样子的？我根本不敢想象。

源源不断的物资运往西藏定日县长所乡玉白村安置点。

“我们现在在长所乡玉白村，这里29户村民的房屋全部倒塌，现在群众已经安全转移了，我们正在帮助老百姓抢救牲畜。”接到一线战友的来电后，我们直奔玉白村。抵达时，我的战友们正在村民扎西多布杰家倒塌的羊圈旁搜救羊羔。

惊魂未定的扎西多布杰一家6口站在废墟前，默默啜泣，他养了50多只羊，羊圈坍塌后，全被埋在了土里。

定日边境管理大队副大队长绪建兵在和战友们排除潜在的危房塌陷等隐患后，立即用铁锹、撬棍以及旁边受损折断的房梁等工具挖掘坍塌的羊圈。为尽可能加快进度，移民管理警察和老百姓甚至徒手清理积土，用时一个半小时，把羊圈坍塌的石块、房梁等一层一层清理出来。不幸的是，扎西多布杰家里58头羊仅有2头存活。风一吹，坍塌的羊圈满天尘土飞扬，呛得人忍不住想哭。

地震发生后，西藏定日边境管理大队移民管理警察在长所乡森嘎村搜救被困群众。

扎西多布杰一边哭一边对我比划着，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羊，全死了，全死了……”我为他擦了擦眼泪，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道：“人平安就好。”

杂村的安置点

随着天色暗下来，气温也降到了零下。这样恶劣的气候，不仅对救援工作的展开是极大的考验，保障受灾民众过夜也是个大问题——他们吃什么、住哪里、如何取暖等，成了需要首先关注的事。

地震发生后，总站立即组织警力开展救援并向救灾现场持续输送救援物资。20时，第一批调拨帐篷、饮用水、方便食品等救援物资全部抵达。22时，杂村安置点搭起了连排的军用帐篷，附近群众集中在一起，大片的绿色帐篷前插上一面面鲜红的党旗，“看到这面旗帜，大家的心就稳了。”零时，56顶帐篷搭建完毕，每顶帐篷分别配备了单兵自热食品、压缩干粮、取暖炉等生活必需品，帐篷里安置了100余名群众。

移民管理警察在定日县长所乡杂村安置点搭建帐篷。

“我们都准备今晚打地铺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床褥、炉子，心里很暖。”杂村村民多吉说。

23时，宣传小分队的郭远敬拍下了移民管理警察贡觉洛桑坐在废墟上啃硬馒头的画面。郭远敬问，“现在已经有热水了，怎么不去泡个热面吃？”“把热水先留给老百姓吧，馒头味道也不错。”贡觉洛桑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充满血丝。但当问到他累不累时，他眼神坚毅：“这么大的灾难面前，有啥累的！”

贡觉洛桑在杂村安置点的废墟上就着榨菜吃着馒头。

绪建兵的手

1月7日的这个晚上，在定日许多地方，灯亮了一夜，在地震的阴影里，大家都没敢休息。但有的人是根本没时间睡觉，绪建兵就是其中一员。

回想起地震发生时，绪建兵至今心有余悸，正准备吃早餐的他，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意识到是地震后，他一口气从办公楼四楼跑到院中。

在大队领导的安排下，他带队增援震中长所乡，第一时间开展排查搜救。从这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没顾得上给家里报个平安。“大家都在争分夺秒，这种时候，每一秒钟都特别宝贵！”到达震中，满目疮痍的村庄让他的泪水夺眶而出。大家铆足了劲儿，徒手搬运大石块。手疼吗？根本来不及考虑。“那时候也不知道别的，反正就是有一股劲儿，一直在坚持。”在绪建兵身上，忙碌似乎可以驱散所有疲惫。

1月8日凌晨3时，绪建兵吃到了救援以来的第一顿饭，他一阵狼吞虎咽，连汤带面一点儿不剩。扔掉方便面盒子，他一瘸一拐瘫坐在地上。4时30分，我在定日边境管理大队营区里见到了刚刚返回的绪建兵。眼前这个疲惫的西北汉子，头发被帽子压得又平又实，眼睛熬得血红。看他取下手套，我给他的双手拍了一张照片。奉献的方式有很多，一双满是土的手，给出了属于主人的最好答案。

绪建兵参与救援后的双手。

双向奔赴的爱

“欧洛（藏语，意为“小孩”），我们先当老鹰和母鸡，你们当小鸡。等下反过来，你们来当老鹰抓我们哦。”在杂村安置点，移民管理警察带着孩子们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孩子们闪躲着、奔跑着，脸上的笑容纯真烂漫。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谁说污泥满身的不算英雄”……1月8日下午，在“帐篷警务室”里，孩子们和移民管理警察们一起唱着《孤勇者》，让人百感交集。我问，谁是英雄？“解放军和警察还有消防员，都是英雄。”10岁的巴桑脱口而出。“只要帮助我们的人都是英雄。”8岁的德吉说。

在“帐篷警务室”，洛桑给安置点的孩子们上课。

移民管理警察的付出不是单方面的，因为灾区小朋友也有他们的“回馈”。他们的“回馈”举动，更是一次次“震中”我的内心。一位脸颊红扑扑的小男孩，小心翼翼跑到正在搬运物资的民警面前，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伸到民警面前慢慢张开，原来是一颗快化掉的奶糖，糖纸黏黏的，糖也不成型。小男孩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充满期待地说，“警察叔叔，这个送你啦，很甜很甜。”看着孩子纯真的脸庞，民警的眼眶微微泛红。

在灾区，我也收获了一颗来自小朋友的沾着泥土的彩虹糖。我没有丝毫犹豫，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这糖，真甜。

在震区，小朋友的惊喜总是突如其来的，有时候是一瓣剥开的小橘子，有时候是一块破碎的饼干，有时候是自己没舍得吃完的半块肉饼，有时候是自己最喜欢的饮料……这些微不足道的举动，蕴含着孩子们最真挚的情感。在受灾的艰难时刻，他们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毫无保留地送给抗震一线的警察叔叔。孩子们或许并不太清楚这场地震意味着什么，可他们却在用最质朴的方式表达对移民管理警察们的喜爱和感激。

大地的颤抖，打破了往日的祥和，却震出了无数令人动容的力量与温情。在之后的采访中，还有很多充满着爱与温暖的瞬间进入我的镜头：有充满速度、力度与温度的迅速反应，有揉进生活日常中的细碎感动，有投射在一张张笑脸上的付出与守护，也有“心往一起想，劲往一处使”的团结互助……这些画面在寒冷的冬日里给我心中注入一股股暖流。震区的日子日渐平静，帐篷边孩童们嬉戏打闹，青壮年帮助救援人员搬运物资，藏族老人们坐在帐篷内数着佛珠念诵经文，一切都在向好向上。太阳照常升起，灾难终将过去。

鲁鲁边检站移民管理警察在定日县长所乡森嘎村救援现场，救出一名被掩埋群众。

而这些故事，是刻在我心底的铭文。每当触动，便会引发心中的“余震”，让记忆的尘埃再次飞扬。我看到了一线战友在灾难面前的勇敢和担当，我看到一线战友对人民群众的深厚情谊，我看到了警民鱼水情深的双向奔赴……我知道，这场心中的“余震”，将永远伴随我，成为我前行的动力。

来源：《中国出入境观察》杂志

作者：刘恋

图片：蒋美灵 郭远敬 绪建兵 刘恋 崔娜 张猛

编辑：杜昊 邵雪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