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中国妇女报
俯瞰厦门大学东山太古海洋观测与实验站
图片来源于网络
■ 黄喜祖
在“无边光景一时新”的春日，友人带我去赴一场奇妙的“约会”。车沿着蜿蜒山道行驶，眼前是从嫩绿、翠绿逐渐过渡到墨绿的山色。一路上，涛声、风声与车轮辗行声，交织成一曲韵律动听的多重奏。
一
由车窗往外远望，这条被天南海北的“驴友”们誉为“醉美环山路”的闽南东山岛最高峰苏峰山环山路，如一条游走于红花绿树之间的龙。在它左右，一群群鹭鸟与海鸥，自在地穿行在红花绿树之间。
“这可是‘海洋中的热带雨林’，你来了，一定会感到不虚此行。”车行道中，福建省漳州市东山县自然资源局分管副局长黄锦树如此说道。
经由他的一番描述，尚未见得那曼妙的海洋花卉，可它们似乎已在我的眼眸里摇曳开来。
车子拐进临近峰顶的一面山坡，开展海洋科学研究的厦门大学东山太古海洋观测与实验站就坐落于此。站在实验站天台，向那片被人们誉为“热带雨林”的洋面眺望，近处，鸥鹭掠浪飞翔，远处，礁石、灯塔、“海上动物园”……苍茫一片。
一进入偌大的展厅，仿若进入了海洋珊瑚世界。
在这里驻站专门从事珊瑚课题研究的刘迟迟博士，带着我们进行了一次沉浸式参观。“珊瑚礁，占全球海洋面积不到0.1％，却是25％的海洋生物种类的庇护所，被誉为海洋绿洲。”刘迟迟娓娓道来的故事，讲述着珊瑚的前世今生。
“虽然经受了浙闽，闽粤沿岸流、上升流和黑潮支流此起彼伏的交叉冲击，珊瑚群落依然生生不息，呈现出强大而美妙的生命力。”他一边指着展厅中一幅幅图片、形态各异的珊瑚标本和珊瑚生态水族缸，一边为我们科普。跟随他的讲解，我们仿佛置身于海底花园。那些大小不一、形态万千、颜色多彩的海底精灵，有的像峭拔险峻的山峰、有的似熠熠生辉的明珠、有的若葳蕤茂密的热带雨林……
在一个巨型的长方形玻璃缸中，落在一堆泥沙之上的一块逶迤绵延如山脉的石珊瑚，突兀而起一处处星星点点的蜂窝状圆孔，就如张开着一个个圆圆的小嘴巴一开一合，一群大小不一的热带鱼类，时而摆尾穿行，时而爬坡过坎，时而吞食着藻类，悠闲自得地往来于珊瑚之间。见我观看得那么专注，刘迟迟说：“这个水族缸模拟了东山的高纬度珊瑚群落和典型的热带珊瑚礁生态系统，是为了让大家有更直观的认识，你看，珊瑚和它们死亡后的骨骼形成的复杂立体结构，可以为很多海洋生物提供食物，又形成了可以育幼和躲避敌害的空间。”
科研团队在百忙之中，为了能够让参观者更为直接地观赏到珊瑚的实际状况，特地精巧设置和细心照料，让这些海底精灵能够“浮出洋面”，触手可及。我再亲近一些，似乎听到了“海底花园”中不同生物之间的窃窃私语。
二
转世间纷繁生物，生于自然，亦反哺自然。
从馆内的水族缸里，我似乎可以穿越那波峰浪谷，“透视”海底：这方海底世界里，珊瑚就像闪烁在蔚蓝苍穹里的星河。
我不断在大脑中搜索并猜想，东山岛的这些珊瑚，何以如此“钟情”与“厚爱”这片海底？
顺着我的话题，刘迟迟为我解答：这是东山岛的“福气”。在此地的近海海域，一股由南至北的粤东沿岸流，随着长风的驾驭，纵贯东海，相亲相拥，互为交融；那些随波逐流的珊瑚幼体，从南方珊瑚礁石飘逸而起，它们或是三五成群遨游，或是结成一个个“旅游团队”，当它们认准了这里是一处栖息的优越场所，就再次安家落户。从客观现实讲，东山岛丰富的岩礁海岸地形，为珊瑚幼虫的附着和生长，提供了稳定的基底，夏季的上升流，控制了东山海域的水温，使这里的珊瑚避开了海洋热浪的影响，安全度夏。这一切都是东山发育形成了典型的高纬度造礁石珊瑚群落的利好因素。
听得如此生动的描述，我的脑海中好像浮现了一幅生命迁徙的画卷：那些不甘寂寞的珊瑚“婴儿”，到了能够独立闯江湖的年纪，便招呼那些有意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小伙伴结伴出行。它们搭乘这免费的“动车组”——南海洋流，一路观光一路欢唱。当它们来到东山岛时，感觉这里风光旖旎、暖阳裕裕，便商定就在此处定居！这些 “外来户”一点都没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倒是“反客为主”。于是，一片片新的海洋生命体，就如此诞生在礁石之上，历经千年万年，成为一处中国海最北缘的石珊瑚。
“这些造礁石珊瑚的形成与发育，给东山岛近海的海洋生物繁茂，带来了一片盎然的生机与活力。”刘迟迟对我天马行空的“猜想”不置可否，而是用他专业的研究加以补充。
他还讲起了自己与科研团队，如何呵护这些珍贵生命体的故事。听罢，不禁想到，刘迟迟和他所在的团队对珊瑚的专心研究与不断探索，积累了极为丰硕的研究成果，不正如东山珊瑚与海洋生物逐渐丰茂的历程那样吗？生命在时光中不断前行，不经意间便已看见意想不到的惊喜与美丽……
三
东山珊瑚省级自然保护区始建于1997年，是经福建省人民政府批准建立的，位于东山岛东南部近海，总面积3680公顷，区内分布的8种造礁石珊瑚均属于《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附录Ⅱ的保护物种；主要保护对象为造礁石珊瑚群落为主的珊瑚生态系统及其生物多样性、珊瑚及其栖息地。“保护区海洋生态系统具有典型性、稀缺性和脆弱性等特征，具有十分独特的保护意义。”刘迟迟说。
这些珊瑚，在大千世界里，也如苏东坡所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那么渺小，而人们却把它当作宝贝来对待。这说明了一个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物种之间和谐共生的深刻道理。
2017年，刘迟迟所在的东山站正式启用以来，便多角度对东山珊瑚群落进行观测研究。2019年3月，东山站工作团队在保护区的东门屿东北侧海域，布放了全省首套海底有缆珊瑚生态在线观测系统（CECO）。
这一设置，就如将人类的眼睛放入深海，使该区域珊瑚礁区海洋环境及珊瑚礁生长状况得到实时在线监测。
东山站的一位研究人员补充道，在专业保护的同时，还有由珊瑚研究专家、明星艺人、网络达人、媒体记者、环保志愿者等数十人组成的团队，常年活跃在珊瑚保护与宣传的一线，他们的努力旨在引起公众对珊瑚礁的关注，增强全民海洋生态保护意识。尤其是，一支志愿者组成的“护卫团”，长年累月对珊瑚海域开展巡视、打捞海漂垃圾、起获那些缠绕于珊瑚的各色各样附着物，防范危及珊瑚生存，央视《东方时空》栏目也多次宣传过他们的事迹。
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人士，深知珊瑚的宝贵与生存不易，因此倍加珍惜、倾情呵护，为的是留给人类自己及其后辈，能够有着再深层次探寻其海洋环境作用与自然生态效价的生物演变历史基地。
“山中岁月深耕蓝色国土，何来日子单调？海底世界潜心珊瑚科研，可谓事业丰足。”离别时回首再看这处专事珊瑚科研的山中白色小楼，我不禁发自肺腑地赞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