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采写 大连新闻传媒集团记者周代红〛
从日常生活需要的各种行当到街坊邻里之间的人生百态,大连摄影家蒋德顺用镜头记录了东关街改造前的最后4年。他关注的东关街主体,不是通常的老建筑,而是以人为主的记录和表达。日前出版的摄影集《东关街往事》是蒋德顺“对东关街过往的一次告别和致敬”。近日,记者专访蒋德顺,关注《东关街往事》与新移民的故事。
讲述新移民的故事
蒋德顺与东关街的初相识是因为工作。1978年,蒋德顺作为人民公社社员,跟着生产队拖拉机到东关街拉大粪。他记得,那天晚上,东关街的大院和过道上都点着蜡烛照明。
2012年,蒋德顺正式学习专业摄影不久,再次来到东关街,这里极具历史感的建筑与浓厚的生活氛围打动了他。他感慨,大连就有这么丰富的素材,何必远赴大江南北拍摄古村古镇?
一年四季,花开叶落,蒋德顺不时去东关街转转。
东关街是百年前中国人经营、生活的商业中心,半个世纪前极具中国气息的居住区。然而,在蒋德顺拍摄期间,东关街的建筑已经破旧不堪,旱厕、室外自来水共用,没有暖气和煤气,还经常发生火灾。一次,春节期间坐车经过东关街,蒋德顺看到白烟,意识到出事了,马上下车飞奔过去。于是,有了一组人们灭火的影像。
20世纪90年代初,山东、河南、河北、安徽、四川、黑龙江等地的务工人员成了东关街的新住户。在东关街租住的务工人员流动性相对较低,很多人来大连务工超过10年,孩子们也在这里出生、成长,可以说是大连这座城市的新移民。“蒋德顺所记录的新移民尽管只在一个街区范围内,是进城务工人员在历史轴线上的一段,但随着城市化步伐加快和户籍制度改革,进城务工人员可能逐渐结束他们的使命而成为新市民,这些新移民影像就成了城市后来者回溯历史、考察中国发展进程的一份弥足珍贵的档案。”摄影家汤亚辉写道。
以人为主的记录和表达
早餐摊、包子店、修鞋摊、修车铺、弹棉花铺、提供公用电话服务的食杂店……东关街涵盖了日常生活需要的各种行当。破旧的门板上贴着崭新的福字,男人露出敦厚的笑容;女人把被褥在街上摊开缝补,孩子躺在被褥上嬉戏;在家门口,有人弯腰洗头、有人下棋为乐、有人择着韭菜、有人蹲着吃饭……蒋德顺镜头下的东关街,有家长里短的琐事、鸡毛蒜皮的生活,邻里间有热络的温情瞬间,也难免有纠纷的冲突时刻。
捉迷藏、跳大绳、撞拐……这些印刻在几代人记忆中的童年游戏,如今城市里已不再常见,在这个“城中村”却生动鲜活。特别是放学后、周末、寒暑假,孩子们在狭窄的街道上、楼梯间尽情嬉笑打闹。接着脸盆刷牙的孩子、华胜街上写作业的孩子、门廊里坐在小板凳上读《新概念英语》的孩子、围着一个手机看入神的孩子们……旧时的影子以现在进行时的方式,闯入了蒋德顺的视线,定格在他的镜头之下。
汤亚辉认为,蒋德顺关注的东关街主体,由通常的老建筑描述和光影效果欣赏,变成了以人为主的记录和表达。他是在用摄影语言诠释一种关系,即老街、老建筑决定了这里新移民的生存、生活状态,而烟火下的新移民又与文化历史中的老街、老建筑形成一种映照关系。
时间酿的酒
就这样4年过去了。2015年围挡竖起,东关街改造开始,蒋德顺的东关街摄影也戛然而止。也就是说,蒋德顺拍摄东关街的时间段是东关街改造前的最后4年。“尽管当时我只是不经意地随手拍,仅有的认识是拍纪实、拍老街,但是碎片化的拍摄却无意间记录了居住于东关街的新移民的原生态生活。”蒋德顺说。
从开始拍摄东关街到作品首次发表,相隔正好10年。
这10年,在摄影理论与艺术之外,有意识地阅读社会学图书,并与摄影实践相结合,蒋德顺对摄影的理解与认识不断深入。拍什么,怎么拍?选取什么角度,之后如何继续?蒋德顺认为,就摄影而言,重要的不是器材的比拼,而是镜头后面的头脑与观念,“时间的沉淀会改变一个人的认识”。
经历了这样的变化之后,重新审视初学摄影时的东关街影像,蒋德顺有了不同的感受。随着按部就班地选片、发表,系统性地选编东关街影像提上了议事日程。他印了20本小册子,几位师友看过都给予了肯定。《东关街往事》正式出版时,更换了约10张照片,收入约130张照片。
“父亲是山东人,当年逃荒来到大连,是个‘海南丢’。我是土生土长的大连人,1979年考入大学之前还当过3年农民,这也许是我在拍摄东关街时有种心灵对话感觉的原因所在。”蒋德顺说,“《东关街往事》表达了一个老移民对新移民生活状态的关切,以及对过往时光的怀念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