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丰富城乡消费供给、创新消费场景、优化消费环境、增长消费能力，是各方积极建言献策的重点领域。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近日印发《提振消费专项行动方案》（下称“消费30条”），鲜明地提出“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以增收减负提升消费能力，以高质量供给创造有效需求，以优化消费环境增强消费意愿，针对性解决制约消费的突出矛盾问题”。

消费理应成为经济增长压舱石，也是大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多位全国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呼吁提振消费，主流媒体和笔者所在智库也进行相关研判。内需不足是当前经济运行的突出矛盾，消费不振的问题尤为突出。2024年我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3.5％，内需对经济增长贡献率为69.7％，其中最终消费支出贡献率为44.5％，较2023年有所减弱。但是另一方面，居民消费向发展型、享受型和品质型升级的步伐在加快，这就决定了我国存在巨大的消费潜力。但由于消费支付能力受限，公共服务保障不足和供给不优制约了消费意愿的提高，潜在消费需求难以有效释放，导致消费的经济增长压舱石作用未能充分释放。因此，消费30条的出台就是良方。

加快消费障碍清除

今年以来多个部门有针对性地研究推出相关措施，为进一步扩大内需、提振消费添油加力。全国商务工作会议提出，2025年全国商务系统要推进提振消费专项行动，创新多元化消费场景，扩大服务消费，发展数字消费，加快构建高标准市场体系，进一步完善现代商贸流通体系；市场监管总局决定，将深入实施优化消费环境三年行动，切实破解消费领域痛点问题。

消费30条进一步明确：“有序减少消费限制。各地区各有关部门要结合实际，及时清理对消费的不合理限制，不得搞‘一刀切’和层层加码。推动汽车等消费由购买管理向使用管理转变，分年限保障‘久摇不中’无车家庭购车需求。引导地方有序开展传统民俗类消费活动。保障各类经营主体平等参与社会集团采购，不得变相设置所有制、商户评级等采购门槛”。笔者在近期的调研座谈中，发现汽车牌照摇号不中已经成为限制家庭汽车消费的主要门槛。在北京、上海等中心城区鼓励公共交通和保障一定期间的汽车牌照摇号即中，不应该对立起来，要释放出真需求。

在本世纪以来的消费跟踪研究中，笔者始终认为住房需求具有领头雁作用。消费30条明确：“更好满足住房消费需求。持续用力推动房地产市场止跌回稳，加力实施城中村和危旧房改造，充分释放刚性和改善性住房需求潜力。允许专项债券支持城市政府收购存量商品房用作保障性住房。落实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有关税收政策。适时降低住房公积金贷款利率。扩大住房公积金使用范围，支持缴存人在提取公积金支付购房首付款的同时申请住房公积金个人住房贷款，加大租房提取支持力度，推进灵活就业人员缴存试点工作”。可以说这一条充分厘清了当下的堵塞脉络，有助于消除住房消费障碍。

关于消费障碍，除了汽车牌照、住房消费等方面的遏制，还有一个隐形限制，即消费时间。消费30条提出：“保障休息休假权益。严格落实带薪年休假制度，将带薪年休假执行情况作为工会维护职工权益的重要内容。地方党委组织部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加强对各单位休息休假制度执行情况的常态化监督，并将带薪年休假落实情况作为重点监督内容。鼓励带薪年休假与小长假连休，实现弹性错峰休假。依法保障劳动者休息休假权益，不得违法延长劳动者工作时间。鼓励有条件的地方结合实际探索设置中小学春秋假”。如果这条今年就能有效实施，必将直接赋能消费。

促进银发经济消费

银发经济概念的提出可以转变某些市场氛围和固有概念，使得城乡家庭的幸福感和获得感明显提升，而不是陷入老龄化社会的焦虑情绪。消费30条强调优化“一老一小”服务供给，提出 “推进全社会适老化改造，支持地方试点探索、整体推进多层建筑加装电梯和发展老年助餐服务。积极发展抗衰老、银发旅游等产业，释放银发消费市场潜力。鼓励发展社区嵌入式托育、用人单位办托和托幼一体服务。支持和规范社会力量发展养老托育服务，完善养老服务价格形成机制。鼓励有条件的地方结合实际对普惠托育机构给予场地支持和运营补助等”。

上海市民政部门数据显示：目前上海市户籍人口中，60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568.05万人，占总人口的37.4％；其中，80岁及以上高龄老年人口81.64万人，占总人口的5.4％。如何看待这两个比例，是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专业人士的重要课题，也关系着消费能级的提升和城市生活质量的温度。笔者和上海市第八人民医院老年科主任陈锐教授交流，感知到了分层级服务的必要性。陈锐坦率地指出：“说到老年人，我们脑海里浮现的不是到处旅游打卡的大爷大妈，就是垂垂老矣卧病在床，所谓银发经济变成了‘旅游经济’和‘照护经济’，而人活着最重要的安全感其实是独立消费，每个年龄段都需要独立消费带来自信，无论是精力充沛的大妈大爷还是疾病暂时缠身的衰弱老人，社会所要给与的是认可与支持，给他们的暮年岁月带来满满的自信，即夕阳无限好！”

从多年的专业角度，陈锐认为：通过医疗健康方面的精准干预可将老年人分为三个层级，这也是银发经济的三大支柱。

一是内在能力较高且稳定的老人即健康老人。这部分老人完全可进行人力资源二次开发，进行文化传承新范式，如参加终身学习体系，参加时间银行制度创新如低龄老人服务高龄老人可累计积分，即鼓励其兑换未来养老服务，形成代际互助循环等。

二是内在能力下降、存在衰弱的老人。这就有必要推动适老化产业发展和相关消费，如AI跌倒监测系统等适老化改造可降低居家事故率，集成物联网系统，实时监测老人生命体征，缩短应急响应时间，推行“脑健康早筛计划”使阿尔茨海默病早期被发现且干预窗口期提前等。

三是内在能力显著下降失能且需要照护的老人。这就需要专业医护诊治及高质量陪伴看护，如各种规格的养老院，不同的可以是环境设施，相同的是统一培训后的高质量陪诊师和护理员等系列适老化措施，让老人长寿且有尊严地生活和有质量地消费。陈锐对笔者强调：目前需要突破传统养老思维，将老龄化压力转化为人力资本再开发、消费市场扩容、社会治理创新的战略机遇。在她看来关键是通过制度创新释放长寿红利，使老年群体从社会成本中心转变为新价值创造主体，同时这也会给年轻人机会。

丰富城乡消费供给

“大力提振消费、提高投资效益，全方位扩大国内需求”被列为今年政府工作报告的任务之首。如何丰富城乡消费供给、创新消费场景、优化消费环境、增长消费能力，是各方积极建言献策的重点领域。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上海代表团的盛弘代表提交了一份关于提振消费、激活“烟火气”的建议，希望进一步拓展消费空间、创新消费场景，同时加强监管，让大家愿意消费、放心消费。调研中她发现，近60%的国内居民消费发生在夜间。“能否在家门口吃到新鲜出炉的夜间美食，政府能否进一步简化临时市集的审批流程以及降低商户经营成本？”她进一步建议，希望城管等部门跨前指导，避免乱设摊等现象，实现夜间消费与城市治理的有机统一。

笔者完全赞成盛弘代表的建议，同时对农村消费供给场景进行了同主题调研。农村消费需求具有旺盛的潜力。如具备数字化、个性化、品质化、健康化等特质的新型消费，不仅是城里的潮流，也已出现在乡村，并带动农村消费市场加速迸发活力。县域商业网络设施和业态的不断完善，直接带动农村市场，并促进县域居民消费升级步伐加快。

有商业机构调研表明，随着互联网和手机的普及、短视频和社交媒体兴起，潮流穿搭和妆容从城市快速传到乡村。同济大学运迪博士领衔的课题组，就展开田野调查，其同步展开的田野课程是《乡村振兴的上海图景》。同济大学田野课程的师生一致认为：收入有预期，农村消费才有底气。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中国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23119元、扣除价格因素实际增长6.3%，即跑赢城镇居民4.4%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所以运迪发现：今年春节以来的县域农村市场，芒果、车厘子等高档水果和养生食材热销。而京东消费及产业发展研究院统计，今年2月农村消费市场的电煮锅销量同比增长超10倍，三明治机/早餐机同比增长8.6倍，智能浴室柜、智能卫生设备等智能化家居产品。美妆护肤和服饰等品类，销量也大幅增长，无不反映出县域农村消费者生活品质的提升。当然还是有瓶颈需要加以破除，如运迪团队在上海某郊区村落调研后发现无法找到让大学生合理就餐之处。笔者在崇明岛的实地调研中也发现游客就餐难题。

关于这些难题，消费30条提出：“促进生活服务消费。加强服务供给能力建设，支持服务消费场景创新、业态融合、产业集聚。提升餐饮服务品质，支持地方发展特色餐饮”“扩大文体旅游消费。深化线上线下、商旅文体健多业态消费融合，创新多元化消费场景。支持旅游景区景点、文博单位拓展服务项目，合理延长经营时间，扩大接待规模”。由此，笔者和运迪博士深交流后形成的共识是：中国改革从农村起步并获得巨大成功，消费振兴农村也会是主场。

（作者系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