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宗忠
北京春天的风,有规律地在午后到来,但已经变得柔和。我也没有了从前的畏惧,每天坚持顺着绿道走向公园。地面上去年的落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仿佛春风弹拨的琴音。一球悬铃木上还有几片枯叶,与地面上的叶子形成和音。
七叶树林排水沟的砖缝里钻出来的紫花地丁和蒲公英,不知何时开出了小花,一朵浅紫,一朵金黄。花何时开的?只有紫花地丁和蒲公英相互见证。在大地上,再美的花也不自恋,也不攀比,它们保持自己的芬芳,即使没有人来欣赏,为迎接春天也不会有所保留。
几丛丁香,泛白的青绿色花蕾的一树,是白花丁香树;另几株紫丁香树,紫红的花蕾并不明显。无论是白丁香还是紫丁香,人们喜欢它们花儿盛开。然而,却从来没有几个人守着丁香的花蕾,看一朵花开的整个过程。人在自然里最不靠谱,他们只在意喜欢的部分,而那些达成美好的漫长过程,却往往被忽略掉了。
而花儿珍视自己走过的所有时刻。白玉兰早已在秋天孕育了满枝条的花苞。黄栌的花蕾,山桃花的花蕾,也都已经鼓起在冬天的枝条上。在寒风和大雪的压迫中,这些花苞并没有任何畏难与退缩。也许,只有历经了风雪严寒与千辛万苦,才能有春天花儿的无比美丽。我对身边的花花草草突然肃然起敬,越来越珍惜它们,我能感受到它们内心是细腻的、柔软的,也是坚强和坚韧的。
我抬头望见了回归的雁群,那是人字形的一队,足足有十五只。是的,没有什么阻挡得住春天的脚步。我听到竹亭里山桃树上的花蕾在阳光里支棱了一下,仔细看,像是山桃花用力要把花房打开。站在瞭望台上,四野被春风覆盖,绿意悄悄从柳枝条中洇染出来。快步走下瞭望台,我走入秘境,去修理菜园里的篱笆,拿出农具,脱掉外套,翻开苏醒的土地,开始一年的劳作。一种隐藏内心的力量也在苏醒,真想在菜园里放开喉咙大喊几声,欣喜万物复苏的日子来了!
这荒废了一个冬天的菜园,在一场春雨里,又恢复了勃勃生机。我把种子撒播进新翻的泥土中,仿佛看见种子的芽尖就要钻出泥土。我知道,每一粒种子,都在急切地打开一个春暖花开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