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成都日报锦观

黄龙溪与刘备

陈子庄 《武阳黄龙溪》

□李殿元

摘要：建安二十五年（220年），曹丕废汉献帝，自立为帝。蜀汉绝大多数人都立即主张刘备称帝，刘备也很想当皇帝。在三次劝进的同时，蜀汉政权在黄龙溪上演了一系列谶纬方面的包装，为刘备称帝制造舆论，助推刘备登基，刘备终于答应称帝，他说是为了延续汉朝血脉，要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为的是继续对抗曹魏，一统天下。黄龙溪的得名，与刘备称帝的重大历史事件直接相关。

建安二十五年曹丕废掉汉献帝，自立为帝，建立了魏国。这样一来，东汉王朝就结束了，没有皇帝了。刘备既然以汉室宗亲自居，是汉室皇叔，这时他就该站出来主持大局，继承汉室，所以刘备就要当皇帝。但想当皇帝这个话不能自己说。于是，蜀国境内流传着汉献帝被杀害的传言，刘备很“悲伤”，下令文武百官尽皆挂孝，为汉献帝发丧，并追谥他为“孝愍皇帝”。同时，刘备集团的文武百官也意识到，刘备应该“应天顺民”“当龙升，即帝位”了。

（一）让下面的人再三劝进

当曹丕篡位的消息传来时，蜀汉绝大多数人都立即主张刘备称帝。事实上，在前两年，拿下汉中后，刘备就想称帝以便与曹操抗衡，但是，汉献帝那时还在，所以刘备只敢称汉中王，因为他一直以汉室宗亲的身份闯荡江湖，不可能僭越。而曹丕篡汉后，传言汉献帝也不在了，刘备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

要称帝，虽然刘备很想，但是这个话必须要大臣来劝说，刘备绝不能主动说。根据《三国志·先主传》的记载，当时劝说刘备称帝的人有这些：

太傅许靖，安汉将军糜竺，军师将军诸葛亮，太常赖恭，光禄勋黄柱，少府王谋，议郎阳泉侯刘豹，青衣侯向举，偏将军张裔、黄权，大司马属殷纯，益州别驾从事赵莋，治中从事杨洪，从事祭酒何宗，议曹从事杜琼，劝学从事张爽、尹默、谯周等人。

这些人是分成几批，轮流来劝说刘备称帝的，因为根据程序，刘备至少得拒绝三次，才能显得真心实意。

第一次，刘豹、向举、张裔、黄权、殷纯、赵莋、杨洪、何宗、杜琼、张爽、尹默、谯周等人劝说刘备称帝的理由是：以《河图》《洛书》，五经谶纬之说，认为益州这个方向会出一位天子，汉献帝不在了，刘备就应该称帝恢复汉室。谶纬之说，类似于预言，东汉时期很相信这个，光武帝刘秀就非常痴迷这些东西，所以这个很有说服力。

第二次，许靖、糜竺、诸葛亮、赖恭、黄柱、王谋等人劝说刘备称帝的理由是：曹丕弑君夺位，人心向汉，蜀汉全国有八百多人联名上书劝刘备称帝，并且各地纷纷上报吉祥的兆头，比如“黄龙在武阳赤水出现，盘旋数日才离开”，诸如此类，然后还引用《孝经》和《易经》的说法，认为这就是称帝的兆头。

第三次，诸葛亮单独劝说刘备称帝，他对刘备说：“昔吴汉、耿弇等初劝世祖（光武帝庙号，代称光武）即帝位，世祖辞让，前后数四，耿纯进言曰：‘天下英雄喁喁，冀有所望。如不从议者，士大夫各归求主，无为从公也。’世祖感纯言深至，遂然诺之。今曹氏篡汉，天下无主，大王刘氏苗族，绍世而起，今即帝位，乃其宜也。士大夫随大王久勤苦者，亦欲望得尺寸之功如纯言耳。”诸葛亮从当时的形势，引古证今，用“正统”的观点——“兴复汉室”需要旗帜，跟着你干的文武百官需要加官进爵。诸葛亮的这一席话，将刘备当皇帝的必要性讲得非常清楚了，刘备也就接受了。

经过不断地劝谏，刘备终于答应称帝了。他说是为了延续汉朝血脉，要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为的是继续对抗曹魏，一统天下。事实上，从刘备集团发展的利益讲，这个时候称帝也是正确的，称帝的合法性有了，正当理由也有，也经过一系列的劝说程序。

（二）黄龙溪证明上天认可

在谶纬学说盛行的当时，刘备要当皇帝，必须制造舆论，也需要进行一番谶纬方面的包装。所以刘备下面的人就开始大造祥瑞，很快益州各地就纷纷报告，说出现了吉祥的彩云、丹凤。

据《三国志·先主传》记载：东汉建安二十六年（221年），也就是曹丕称帝的第二年，先是尹默、谯周等人上言“西南数有黄气，直立数丈，见来积年，时时有景云祥风，从璿玑下来应之，此为异瑞。又二十二年中，数有气如旗，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图、书曰‘必有天子出其方”。然后是诸葛亮与太傅许靖、安汉将军糜竺在向刘备的进言中，提到两个特别具有吉祥意义的征兆，即“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乃去”“又前关羽围樊、襄阳，襄阳男子张嘉、王休献玉玺”。意思是说，西南早就有“景云祥风”，最近又有象征皇帝的黄龙出现在武阳县附近的赤水河中，九天之后才隐身而去，玉玺也有了，这一切，都表示天子当出于此。

这些活动，其实就是蜀汉政权在黄龙溪上演的一系列政治活动，助推刘备登基。

黄龙溪的得名，与刘备称帝的重大历史事件直接相关，除《三国志·先主传》外，还在许多文献史籍中有记载：

《华阳国志·蜀志》：“（建安）二十四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

《水经注》卷三十三《江水一》：“武阳有赤水，其下注江。建安二十九年，有黄龙见此水，九日方去。”

《太平寰宇记》卷七十四《剑南西道三》：“黄龙庙，在县东二十八里，在长江村导江东岸。”

《宋书》卷二十七《符瑞志》：“黄龙见犍为武阳之赤水，九日乃去……（刘）备后称帝于蜀。”

《蜀中名胜志》卷十二《上川南道》：“后汉建安二十四年(219年)，黄龙见武阳赤水九日，刘氏以为瑞应，因立庙在长江村导江东岸，《碑目》云：‘汉刻黄龙甘露之碑，在彭山黄龙镇’。”

《四川通志》卷三十七《舆地》：“黄龙庙，在县东二十八里，在长江村导江东岸。建安二十四年黄龙见武阳赤水，乃立庙。”

史书中提到的“武阳”，是当时益州犍为郡的行政中心，其县城故址在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区。所谓的“赤水”，是现今府河东岸的一条小支流。这条小支流汇入府河的地方，就是现今黄龙溪古镇的所在——黄龙溪也是因此而得名。在当时，黄龙溪所在的位置，是在武阳县的东边不远，归于武阳县管辖，所以史书才说是“武阳赤水”。

这段有趣的史料记载，反映出黄龙溪出现的大体经过：首先是在刘备称帝前夕的政治舆论之中，出现了黄龙现身于当时武阳县赤水河的吉祥征兆；接着蜀汉政权在黄龙现身的长江村，建立了纪念性的庙宇；由于黄龙出现是当地的一件大喜事，所以后来此处发展起来的这个场镇，就得名为黄龙溪；而黄龙溪也作为显示刘备登基前的吉兆祥瑞之地，广泛流传在当地的故事中。

（三）刘备称帝于武担山之南

《三国志》记载：建安二十六年（221年）四月初六日丙午，刘备“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之南”。

既然有了刘备应该登基当皇帝的吉兆祥瑞，于是在当年的四月初六日丙午，刘备在成都武担山正式称帝。根据诸葛亮等人的建议，“兴复汉室”的旗帜仍然需要高举，因为“汉”是“高祖本所起定天下之国号”，刘备“袭先帝轨迹，亦兴于汉中”，因此仍应定国号为“汉”。 在刘备称帝的诏书中特别提到“脩社稷”“嗣二祖（即汉高及光武）”“兴汉阼”，其绍继两汉之意昭昭。蜀汉皇朝建立了，国号“汉”，年号“章武”。

成都武担山的历史远比三国要悠久得多，史载在2700多年前的周朝时期，蜀地开明王鳖灵有一王妃，从甘肃武都远嫁到蜀地。王妃纵享尊宠，却免不了思念故乡，抑郁少欢中又不服水土，不久即患病逝世。开明王悲痛万分，不惜动用大量劳工从武都运来泥土，在蜀郡城外的西北角，为王妃修建了一座如山丘一般高大的陵墓，后世便把这座坟冢称之为“武担山”。

刘备为什么要在武担山即皇帝位？因为成都武担山不在“武阳”而在旧成都之北。

汉代立国后，叔孙通制礼仪，以正君臣之位。汉高祖“说（悦）而叹曰：‘吾乃今日知为天子之贵也！’”按这套礼仪的规定，君位当在西北，面向北拜乃礼仪。

臣拜君，卑幼拜尊长，皆面向北行礼，因而居臣下、晚辈之位曰“北面”。所以古代君主皆面南而坐，臣子拜见君子则面北，因谓臣服于人。汉代司马迁《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君王宜郊迎，北面称臣。”汉代王符《潜夫论·明忠》：“君臣义重，行路礼轻，过耳悟目之交，未恩未德，非贤非贵，而犹若此，则又况于北面称臣，被宠者乎？”晋人孙楚《为石仲容与孙皓书》：“追慕南越，婴齐入侍，北面称臣，伏听告策。”

裴松之为刘备“即皇帝位于成都武担之南”特别作注：“武担，山名，在成都西北，盖以乾位在西北，故就之以即阼。”乾位之所以在西北，因为那是乾卦所象征的方位。《汉书·礼乐志》云：“至武帝定郊祀之礼，祠太一于甘泉，就乾位也。” 颜师古注：“言在京师之西北也。”

刘备称帝后的第二年即章武二年（222年），东吴的孙权称王，年号黄武；229年，孙权于武昌（今湖北鄂城）正式登基为帝，建国号为吴，年号黄龙。至此，魏、蜀（汉）、吴三国鼎立的局面正式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