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涝保收”将成过去式，行业迎来业绩、回撤、陪伴三重考核
产品亏损严重但基金经理“躺赢”挣钱要成为历史了吗？一则“公募业绩低于基准10%降薪50%”等传闻近来在市场再掀波澜。作为敏感又劲爆的话题，针对基金经理薪酬的议论声从未停歇。
第一财经记者向业内多方核实获知，确有一份关于公募基金改革方案的初稿，其中有提到，对低于业绩比较基准10%或者负收益的产品，基金经理薪酬下降50%，并强化业绩延期支付和追索机制。
此外，该方案还涉及费率改革、高管考核等多个方面，但目前各家公司尚未收到正式相关通知或指导意见。“这里面很多内容，原有的政策都有规定，现在就是针对相关要求进一步明确。”一位资深公募业人士对第一财经表示。
“目前这只是一份初稿，并没有最终确定，也可能会有变化，关于标准也需要进一步商榷。”记者从一位基金行业人士处了解到，证监会对基金公司的薪酬没有统一标准，但对基金公司的薪酬是有管理的，包括要求合理、与产品业绩特别是投资者回报要关联等。
随着金融行业监管趋严，降费、降薪成为基金行业的新常态，基金行业似乎正在“光环退却”。事实上，基金公司近年也对考核有所收紧，部分基金经理因业绩不佳降职或离职。今年以来，行业人事变动更是频繁，如基金经理离任人数已超过去年同期的三分之一。
薪酬体系酝酿巨变
“是有份公募基金改革方案的初稿文件提到了这个内容，但文件应该没有下发。”一位资深公募业人士对第一财经表示，这份改革方案涉及的各项标准还未完全确定，仍在内容完善阶段，也还没传递到公司层面，现在也不好说具体落地是怎么样的。
从这份公募改革方案的初稿内容来看，对公募基金考核机制的改革，将业绩与投资者服务类指标视为重点之一，例如公募基金高管层面，降低规模、排名、收入、利润等指标权重，基金业绩指标权重不低于50%。
与此同时，盈利客户占比、业绩比较基准对比、权益类产品占比、投研能力评价等多个指标也被纳入基金公司分类评价指标。此外，还有加大对“押赛道”等短期行为的监管；约束单个基金经理管理产品的数量和规模等多方面内容。
值得注意的是，在基金经理层面，不仅将净值增长率、基金利润率、盈利客户占比、业绩与基准偏离度等指标加入基金经理考核。还要结合产品与业绩比较基准情况，对低于业绩比较基准10%或者负收益的产品，基金经理薪酬下降50%，并强化业绩延期支付和追索机制。
换言之，业绩不佳的基金经理有可能出现薪酬“腰斩”的情况，实现基民和基金经理的利益绑定。这也是引发市场热议的要点之一。在业内人士看来，这对基金经理以及基金公司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这里面的很多内容，其实监管之前就已经有所表态，旨在打破‘规模至上’的旧考核体系，但具体阈值和奖惩力度还要商榷。”一位中大型基金公司人士对记者表示，监管此前已多次发文提出，着力提高投资者获得感，从规模导向向投资者回报导向转变等。
如去年9月的一份机构监管情况通报就显示，监管部门已对公募基金管理人分类评价制度进行了全面修订，避免单纯以业务规模“论资排辈”。如“增加逆周期布局指标，对高位发行规模较大、投资者体验差的管理人予以扣分，反之加分”。
今年1月，国新办就大力推动中长期资金入市、促进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有关情况举行发布会时，证监会主席吴清也表示，要完善基金公司的治理和定位，如系统改革行业考核评价体系，全面加强长周期业绩考核，进一步健全激励约束机制和薪酬管理制度，着力强化基金公司、高管、基金经理与投资者利益的绑定，防止出现重规模、轻回报的经营倾向，避免片面地追求规模，不重视投资者的回报。
费率改革再进一步
记者注意到，有关费率改革的内容再次被提及，例如产品业绩表现与费率挂钩、强化业绩比较基准的约束作用、大规模宽基指数产品费率还要下调等。不过据了解，初稿方案中暂未提及费率调整的具体比例。
这是公募基金费率改革的一个延续。监管此前也陆续提出了多项调降公募基金费率的政策或工作安排。在上述1月的发布会上，吴清曾表示，要进一步稳步降低公募基金综合费率，在已经降低基金管理费率、托管费率、交易费率的基础上，2025年起还将进一步降低基金销售费率。Wind数据显示，2024年上半年，公募基金产品支付的销售服务费为138亿元，同比增加13%。
目前，证监会于2023年7月启动公募行业费率改革已经行至第三步。据第一财经统计，相较于费率改革前，目前已有4189只基金产品实施了降费，占总量的三分之一。从产品类型来看，降费从主动权益类产品开始，将管理费由1.5%调降至1.2%，托管费率多由0.25%降至0.2%。
随后指数型产品、固收类产品也纷纷跟进，产品类别也进一步扩大。今年以来还有上百只QDII产品加入降费行列。有头部基金公司人士向第一财经透露，除了上述类别，货币基金等费率相对较高的产品或将陆续实施降费。
管理费是公募基金的主要收入来源。谈及降费，基金公司人士大多“喜忧参半”。“短期肯定会对公司的营收形成一定影响，但长期来看，降费是公募基金市场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由之路。”有基金公司人士说。回应记者的采访时，大多数基金公司也多表明了类似的态度。
从数值来看，在公募费率改革的大背景下，叠加市场行情震荡及投资者赎回影响，公募基金行业在规模创下新高的基础上，管理费却再降一个台阶。
尽管最新年报数据未出，但从中报数据已可看出大不同。第一财经根据Wind数据统计，去年上半年的行业总规模达到31万亿元，创下历史新高，合计收取614亿元管理费；在总规模较上一年同期增加了12.55%的情况下，对应的管理费减少了13.52%，“缩水”明显。拉长时间来看，管理费比2021年上半年的668亿元还低，彼时的基金行业总规模只有23万亿元。
打破“旱涝保收”
公募基金管理费“旱涝保收”的模式，已多次引起投资者诟病。作为管理费一部分的基金经理薪酬，更是敏感又劲爆的话题。从“限薪”“退薪”再到“降薪”，各种传闻更是层出不穷，部分话题的评论数多达数千条。
事实上，诸多讨论的矛头最终都集中在一些基金经理业绩不佳、领高薪“德不配位”的问题上，多位投资者对基金经理在基金不盈利的情况下仍可收取管理费提出质疑。
肖北（化名）曾在网络中“控诉”基金经理“能力配不上高薪”，他与记者交流时就表示，“我可以接受亏损，但不能接受大亏之下他们血赚，总觉得不合理”。
回望过去，2020年至2021年，赚钱效应吸引了众多投资者，公募行业两年时间扩张了七成以上。随着市场急转直下，公募的基金利润在2022年和2023年合计亏损1.9万亿元；2024年，在下半年政策的加持下，公募赚钱效应再次爆发，为持有人赚取回报1.28万亿元。至此，公募基金近三年的亏损金额已经缩减至6068亿元。
然而，即使是经过了近半年的回涨，还有部分产品受熊市期间巨亏拖累，过去三年的亏损仍“腰斩”。Wind数据显示，截至3月14日，在已有数据的3594只主动权益基金中（仅计算初始基金，下同），有65%的产品近三年回报为负，包括23只区间亏超50%的产品。
基金经理薪酬与业绩相悖，投资者的不满情绪在持续扩大的基金亏损中不断积累，他们也不再为“整个市场都不好”的理由买账。那么，基金经理真的都是千万年薪吗？
由于金融行业大多实行密薪制，基金经理的真实薪酬暂不可知，但可以从侧面了解一些蛛丝马迹。一般而言，基金经理的薪酬结构由基本薪酬、绩效奖金及其他补贴等部分组成。
据某招聘网站数据，目前在招基金经理的月薪在2万元至9万元不等。以业内排名前40的上海某基金公司为例，其在招的权益基金经理的月薪为3万至4.5万元；另一家同在上海的权益基金经理的薪资则为5万至8万元。
此外，有些公司标注更为详细。例如高级猎头齐女士发布的上海在招红利策略方向的权益基金经理，月薪在5万至8万元，发20薪，即一年固定薪资为100万至160万元。另一位陈女士所招的新能源基金经理则是24薪，月薪在4万至6万元。
“其实有些人对基金经理的薪酬有误解，认为他们都是年薪几百上千万的，但是一些中小公司远远没有这么多，再加上这个基金经理管理的规模很小的话，年薪可能也不足百万。”华北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金融人士告诉记者，在当前规模收缩、费率下行背景下，部分机构也会通过薪酬调整（如年终奖打折甚至取消）来缓解对利润的冲击。
引人才流失担忧
事实上，基金公司和基金经理未尝不知投资者的不满。在监管趋严、限薪降薪等行业背景下，基金公司对考核有所收紧，部分基金经理因业绩不佳“回炉重造”或离职。同时，在许多围观群众看来“大快人心”的背后，行业里也有对人才流失的担忧。
Wind数据显示，公募2024年全年有358位基金经理离任，数量创下历史新高。其中不乏业绩平庸的基金经理内部反向转岗至研究员、基金经理助理等职位，例如泓德基金、新华基金等多家公司出现这一情形。
一位有类似案例的基金公司内部人士告诉记者，他们公司出现反向转岗的情况确实是因为该基金经理业绩不佳，但考虑到员工的心态，对外还是说职业规划的原因。沪上一位基金人士也透露，“公司考核愈加严格，不合格或尾部的员工会进行谈话，或转岗或劝退。”
今年以来，公募人事方面更是动作频频，多位知名基金经理相继离职。Wind数据显示，截至3月16日，今年以来已有54家公司旗下的80位基金经理离任，比去年同期的60人增加了近三分之一。
3月12日，华商基金公告称，投资管理部副总经理周海栋因“个人原因”清仓式卸任所有在管产品，且不转任公司其他工作岗位。截至去年年底，周海栋的在管规模为293.47亿元。
此外，包括中欧基金曹名长、建信基金周智硕、嘉实基金洪流、广发基金张东一在内的多位昔日知名基金经理清仓式卸任。据记者核实，部分基金经理已从原公司离职，也有的离职手续处于进行中。
除了基金经理以外，公募高管们也同样面临考核的压力，“流动”速度也不逊于前者，目前已有58位高管出现变动。3月15日，红塔红土基金公告称，冯劲松出任公司新一任总经理。从过往履历来看，他有公司大股东红塔证券的背景。去年11月中旬，红塔证券是通过全国选聘的方式公开海选这一位置的人才。
同日，贝莱德基金也官宣换帅，任命郁蓓华为该公司总经理。在此之前，她曾担任浦银安盛基金总经理。巧合的是，去年7月，贝莱德基金前总经理张弛宣布出任浦银安盛基金总经理，二者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人才的“对换”。
除了基金公司高管、基金经理以外，记者还从业内多个渠道了解到，今年以来，多家基金公司的营销、渠道、稽查、交易员、电商、产品等岗位人员也出现一定变动调整。前述沪上基金人士告诉记者，除了正常的优胜劣汰，当前也是吸收人才的好时点。即使预算缩减，但优秀的人才仍是稀缺资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