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鹏
办公软件突然弹出消息,是领导!又有紧急的项目?赶紧点开:“恭喜你啊,今年的考核结果出来了,公司一致决定给你提前转正。你终于成了一条抹香鲸了!”我愣了一下,猛喝一大口咖啡。或许今天少放了些糖,浓浓的苦味涌入喉咙,呛得我眼角直发酸。
这是我待的第二家公司了。老东家是个建筑设计院,我在里面做企业文化宣传。
我一度以为那是“神仙”岗位。朝九晚五,不用加班,只用写宣传稿。当同事顶着黑眼圈在比毛线衣还密的地形图上设计工程图时,我喝着花茶听着歌,守株待兔般等待灵感冒出头来。有朋友调侃说自己的精气神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而我则像一摇一摆的向日葵。
但天有不测风云。为了降本增效,老总大手一挥,裁员!而我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批名单上。为什么?我当面问道,我为公司写了那么多宣传报道,集团给我发的荣誉证书堆起来都能当椅子坐了,难道都只是一纸空文?
老总没回答,只是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见过公园里的锦鲤吗?它们每天浮在水面上,看着湖光山色,粼粼波光,等待人们的投喂,多惬意!有的都快胖
成球了。可是,水面上的风景再好看,对一条鱼来说,有什么用呢?
抱着一堆家当,我呆呆地回到家。想缓解心情,打开抖音,看见一只鲸鱼正在水中下潜。配音说道,当海面上发生风暴,或者浅水区食物不足时,它就不断下沉,忍受深水区的黑暗孤寂和磅礴水压,去更深处寻找生存的机遇。但也正因为下沉,再大的风浪它都能安然无恙地度过。
下沉!我忽有所悟。这次裁员不就是一场风暴吗,而技术实力就是下沉的本领,不会下沉的锦鲤便从池子里被刮起来,噼里啪啦摔在地上。想起《白鲸》里的名言,任何一种鱼都可以浮近水面,而只有大鲸鱼才能下沉到更深的海。高考时我还把它引用在作文里,没想到工作后,反而遗忘在了人生的文章外。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是,选什么方向下沉呢?记得老总曾说,现在会做环保设计的人太少。其实我大学时的专业就与环保相关,只是毕业时候不巧这个岗位满员了,现在也许就是捡回专业的机会。我把攒下的环保技术报告翻出来,一行行地梳理名词解释、计算方法的原理步骤,一份份地梳理思维导图和模板框架!
我面试现在的公司时,领导让我做一段自我评价。我说,虽然我现在是一
条锦鲤,但我想做一只抹香鲸。既能在水面上喷喷泉,又能下潜到深海,和大王乌贼掰腕子,解决掉那些让人谈之色变,视若“海怪”的难题。
第一年,每个月,我的出勤时间都逼近400个小时。第二年,出差时间更是超过了200天。我知道我是半路出家的和尚,所以抓紧一切时间弯道超车。某次下班时,路过办公室,听到领导在讨论人才优化的方案,谈到我时,老总说:“这个人必须留下,只有他会做环保设计,也只有他能做好。看下一个!”走到楼下,看着水池里优哉游哉的锦鲤,我不由地微微一笑,然后潇洒离开。
后来,我还参与单位的企业宣传工作。有了设计经验,以前看不懂的专业术语此时一清二楚,摸不透的项目思路也一目了然,洋洋洒洒的千字文章倚马可待。再回头看,以前因为没有参与到实际生产,写出来的文章避重就轻,纯粹靠着文字包装取胜,那不就是水面上的风景?看来,即使是写稿子,能沉得下去的技术内核,仍然是重头戏。
去综合部办理转正手续时,领导调侃着跟我打招呼:“大鲸鱼来了!”填完表,领导递给我一张报纸,原来,是我写的宣传稿又在行业大报上刊发了,而且宣传的,正是我亲手完成环境保护设计的项目。
一时间,墨香氤氲,沁人心脾。果然,只要不断下沉,在更深处,会有更多的好消息,以及更好的好消息。想起罗振宇的一句话:“好消息藏在水面下,别只是痴迷水面上的风景。”
插图 王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