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辽宁日报
刘庆接受本报记者采访。
长篇小说《唇典》书封。
《唇典》翻译成瑞典文发行,译名为《满斗之歌》。
本报记者 刘臣君
核心提示
“人类已经有那么多书,那么多故事,为什么还要你去写?为什么还要写这个故事?这个故事的意义何在?你的创作会有哪些超越和独到之处?”这是作家刘庆的自我叩问,也是他面对文学史时的清醒自觉。
近日,辽宁作家刘庆的长篇小说《唇典》《长势喜人》《风过白榆》由作家出版社再版。这三部作品首发于《收获》杂志,五年来历经三次印刷,成为中国当代文学中不可忽视的“东北叙事样本”。当瑞典汉学家陈安娜将《唇典》译作820页的《满斗之歌》,当评论家以“史诗性”定义刘庆的创作,这位始终凝视黑土地的作家,正尝试以文字搭建起一座贯通历史与当下、现实都市与自然原始崇拜的“东北文化博物馆”。3月3日,刘庆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
三部作品三次印刷 《唇典》在瑞典出版发行
刘庆在中国文坛是一个异数。
他毕业于吉林财贸学院统计学专业,却进入报社工作。1997年,他的长篇小说《风过白榆》发表于著名的文学期刊《收获》杂志,接着,《长势喜人》《唇典》等作品陆续在《收获》首发。惊喜的是,近日《唇典》《长势喜人》《风过白榆》又在作家出版社第三次印刷,其中《唇典》被译为瑞典文发行。
“《唇典》《长势喜人》《风过白榆》,这三部作品都展现了作家极深厚的文学功底和极具个性化的创作风格,在叙事、人物塑造和主题表达上有相当独特之处。尤其是《唇典》一出版就深受好评,斩获包括第七届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红楼梦奖首奖等诸多奖项。作家出版社非常看重与刘庆的合作,这次再版也反映出这三部作品在传播过程中口碑和影响力不断扩大。”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颜慧如此评价与刘庆的合作。她认为,刘庆作品中饱满的日常生活书写、对社会对人性的深刻洞察,以及其中蕴含的浑厚深沉的哲学内涵,都达到了相当的广度和深度。
颜慧点评 ,《唇典》一书立足口口相传的民族史,以东北古老的萨满文化为切入点,时间跨度从辛亥革命至改革开放初期,通过主人公满斗的视角,全景式展现东北东部山区白瓦镇众多人物的命运沉浮。作品不单纯是对历史事件的叙述,而是突破神话、历史事件和现实的界限,深入挖掘东北人民在独特历史文化背景下的生存状态、精神世界,直面历史和现实,其广度和深度超越了一般地域文化小说对历史片段性的描写,具有史诗意味,是一部“命运之书”。
《唇典》出版不久就签订了瑞典语版权,译者是著名翻译家陈安娜。她在20多年里翻译了莫言的《红高粱》、余华的《活着》、苏童的《妻妾成群》、韩少功的《马桥词典》等优秀作品。
不过也因为刘庆创作内容的丰富,令陈安娜在翻译过程中“叫苦不迭”。在她发表的5000多字的工作手记中,“头疼”“棘手”“崩溃”等词语频繁出现。陈安娜说:“小说情节始于二十世纪初,当时中国社会处于极度混乱之中。故事中充斥着巫师、行尸走肉、会说话的动植物、巡回表演的杂耍艺人、强盗土匪、士兵、千奇百怪的宗教派别等,让翻译者非常头疼。”
陈安娜最终采用诗化语言重构场景,并于2024年9月完成翻译,于去年年底第一次印刷正式出版发行,书名译为《满斗之歌》。
颜慧说,《唇典》为瑞典及其他北欧国家的读者打开了一扇了解中国东北地域文化和历史的窗口,让世界更好地认识中国文化的多元性,提升中国文学的国际影响力。
10年“磨”出50万字长篇 架构一座“东北文化博物馆”
刘庆笔下的东北,是多重文明碰撞的“蛮荒之地”。在《唇典》中,主人公满斗既是萨满学徒,又是历史见证者,此时的东北不仅是地理概念,更是多元文化交织的“文明十字路口”。
“唇典”二字是何意?刘庆解释:“2000年12月26日,我在日记里写下了‘唇典’两个字。这个词我是在一本介绍东北文化的书上看到的。书上说‘唇典’也叫‘春点’,是一个行业的行话和切口的意思。《林海雪原》里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即是唇典,是土匪的‘行话’。我取的是口口相传之意,是无字的经典,嘴唇上传承的故事。为了这个书名我兴奋了好久。这时候这本书的写作基调就已经完成了。”
“我一直在思考东北的地域文化精神到底是什么?东北在中华文明的历史长河里扮演了什么样的重要角色?我们该如何定义它的原生文化?”刘庆不断地提出问题,也在不断地用自己的作品进行回答。
“如果我们为东北这片黑土地赋予一种人格力量,这个‘人’的命运最曲折,最跌宕起伏,最刚烈也最壮烈,最屈辱也最复杂,最富深情也最粗犷。你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能用自己的视角感受到这片土地的体温和情感的千回百转。”刘庆说,他以这种创作心态,在写作的过程中阅读了东北史、萨满史、抗联史等大量史料。他还请教专家,尽最大努力去感知历史的复杂和人性的复杂,还原历史的真实,让小说有“烟火气”,还原故事的生活环境和社会环境,设身处地去想象人物的思想意志和行为。
“一个作家对他笔下的人物要有极大的善意,极大的宽容,极大的理解,极大的悲悯,才能写好小说中的人物,你必须得给小说中所有人物的心灵以安顿,要对他所有的行为给出解释。”正因为这样的自我要求,他花费10年时间写出一部5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描摹当下固然是作家的基本功,也有意义,但判断一件事是否准确,需要时间来检验,好的作品可能在100年后被视为先知,因为他们在当年留下了具有预见性的作品。”刘庆认为,“真正优秀的作家能够看到事情的发展走向,这需要想象力,这也是作家的重要素质。”
省作协主席、文学评论家周景雷肯定了刘庆在长篇小说创作中的努力。他说:“刘庆有着很强的回望和沉思能力,这是小说家难得的创作品质。这几部长篇始终将目光投向将逝未逝的过去,这很有现实的意味,也就是说,他通过这样的视点选择,兼顾到了历史与现实的诸多方面,并以此实现对现实的言说和不言自明的现实关怀。”
有人评价,刘庆用文字搭建起一座贯通历史与当下、现实都市与自然原始崇拜的“东北文化博物馆。”“刘庆总是在他的小说中挖掘一种深层次的逻辑,这些逻辑有时是荒诞的,但在他看来,荒诞也是逻辑的一种。当然,他对东北文化挖掘得比较深入,能够注意到很多我们习焉不察的细节又不落入俗套。我认为他的作品耐读、充满张力的原因正在这里。”周景雷说。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刘庆简介
辽宁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吉林大学匤亚明学者、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发表的作品有《风过白榆》《长势喜人》《信使》《湖边的夜晚》《旅游地》等。曾获长白山文艺奖、吉林文学奖、东北文学奖、辽宁文学奖等多种文学奖项。长篇小说《唇典》被中国小说学会评为2017年中国小说排行榜长篇小说榜第一名,2018年获得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红楼梦奖首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