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美国环境保护局（EPA）局长李·泽尔丁（Lee Zeldin）宣布，将着手撤销美国数十项最重要的环境法规，范围涵盖了燃煤电厂污染管控、气候变化应对、电动汽车推广等关键领域。这些政策巨变若最后成真，将从根本上改变美国环保法规体系。

此次行动中，最受争议的是对美国气候变化政策基石的“危害认定”的重新评估。2009年，美国环保局经过科学审查后，认定人为活动产生的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对公众健康产生危害，这一结论成为后续15年美国历届政府数十项气候法规的政策基础。

“这是对气候变化最具有实质意义的攻击，这些举措相当于是釜底抽薪，使得限制碳排放在美国不再有任何法理依据。”美国智库亚洲协会政策研究所中国气候中心总监李硕对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说。

而在更广泛的层面，美国环保的这些政策改变将会动摇美国环保体系的法律基础。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中国气候研究院主任戴凡教授表示，“联邦层面的巨大变动也或将影响到某些地方上出现环保松懈或者倒退。”

当地时间2025年3月10日，美国西弗吉尼亚州海伍德，哈里森发电站是一座由第一能源公司拥有的燃煤发电厂，建于1970年代初，每年使用约500万吨煤炭。视觉中国 图

颠覆美气候政策

“今天是美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放松管制日，”泽尔丁12日在配合系列政策宣布而刊登在《华尔街日报》上的评论文章中写道，“……我们正在刺穿气候变化宗教的心脏，迎来美国的‘黄金时代’。”

泽尔丁表示，美国环保局将“全面审查2009年关于‘温室气体有害’认定结论的科学依据”，并重新评估所有依赖此结论的法规。

特朗普政府的这一举措具有实质性影响，因为这是美国环保局规制二氧化碳排放的最基础法律依据。只有当二氧化碳被认定为污染物或有害物质时，美国环保局才有权采取减排行动。如果这一法律依据被取消，就意味着二氧化碳对美国乃至世界不再构成危害，也就不需要采取任何减排措施。

“简单来说，这一举措相当于釜底抽薪，从根本上避免了未来美国通过行政手段干预二氧化碳排放的必要性。若最终推翻这一认定，美国将失去联邦层面管控温室气体排放的法定权力。”李硕说。

这些政策转变是特朗普政府第二任期以来对气候变化政策攻击的一部分。此前，白宫已冻结国会批准的368亿美元气候项目资金，解雇了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和美国宇航局（NASA）大量气候科学家，并降低了对可再生能源的支持力度。

环保局撤销的环境法规中还涉及了电厂排放限制、电动汽车推广、清洁能源等多重环境议题。特朗普政府将取消对烟尘、汞等污染物排放的限制，重新考虑拜登政府的清洁电厂规则，该规则旨在减少发电厂的碳排放，并放宽2027年及以后汽车的温室气体排放标准。

泽尔丁在社交平台发布的视频中，将环保局的使命重新定义为“降低民众购车、取暖及企业经营成本”，这与该机构1970年成立时的官方定位形成直接冲突。首任局长威廉·鲁克尔豪斯（William D. Ruckelshaus）曾公开表示：“环保局的职责是保护环境，而非促进商业。”

多家媒体分析指出，如果特朗普政府的行动成功，美国环保政策可能退回至1970年《清洁空气法》实施前的状态。该法案通过前，美国有大量民众因空气污染而死亡。

曾在奥巴马政府担任环保局局长的吉娜·麦卡锡表示，这是“环保局历史上最灾难性的一天。撤销这些规定不仅是一种耻辱，而且对我们所有人都是一种威胁。该机构已经完全放弃了保护美国人健康和福祉的使命。”

结果悬而未决

不过，上述这些变化都不会立即生效，特朗普政府提出的几乎所有行动要实现都还需要经过漫长的过程。李硕指出，由于这些政策可能削弱气候行动的法规基础，它们肯定会引发法律诉讼。目前，最终结果仍悬而未决，取决于法庭的裁决以及各方在法律和政治层面的博弈。

大量美国环保组织已经第一时间表示一定会提起相关诉讼，驳回特朗普政府的政策。自然资源保护协会气候变化和能源高级副总裁Jackie Wong表示，“在数百万美国人试图在可怕的野火和气候变化引发的飓风之后重建家园的时候，试图否认气候变化会损害我们的健康和福利是荒谬的。”

自然资源保护协会此前在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内对政府发起了160多个有关其环境倒退政策的诉讼，其中150多个胜诉。该机构的气候专家戴维·多尼格（David Doniger）说：“面对压倒性的科学证据，我们不相信环保局能够得出在法庭上站得住脚的矛盾结论。”

仅从科学角度来看，如果要推翻危害认定，美国环保局必须提供事实记录，证明气候变化不是由于燃烧化石燃料造成的，而且即使是，也不会造成任何危害。而人为活动造成的温室气体危害的结论是有充分依据的。大量证据表明，气温升高加剧了热应激等健康问题，并促进了许多疾病的传播，对包括“农作物、植被、动物和人类都产生了广泛的影响”。

尽管越来越多的科学研究证据表明全球变暖加剧了各种极端天气气候事件，导致了无数生命的失去和难以估计的经济损失，越来越多人认同气候变化是一个不可否认的现实环境问题，但特朗普却一直称气候危机是一个“骗局”。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刘元玲告诉澎湃新闻，特朗普一以贯之地去气候、去环保的做法，表明他在这个问题上完全拥有自己一套清晰的思路、立场和战略。这个思路、立场和战略的背后，是他看到美国经济发展尤其是制造业的虚弱局面，这导致美国对外没有竞争力，对内不能保证美国人过上富足的物质生活和维持较高的物质生活水准。泽尔丁在12日声称，将通过取消这些“不公平地加重美国工业负担的监管措施”来刺激美国经济增长。

“去掉一切困扰经济发展的枷锁和制约，尤其是环保和气变领域的规章限制，可以大幅度降低包括电力在内的各项成本，但是特朗普忽略了人们对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而这些意识和立场已经在过去半个多世纪被千千万万美国人所共享，所以，早晚有一天，他的这些政策还是会被推回来，钟摆效应还是会再次显现。只不过现在它是到了看起来比较极端的另一面。”刘元玲说。

澎湃新闻记者 刘栋 实习生 张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