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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原3000年前 老北京生活

转自:贵州日报

考古人员在给文物拍照。

琉璃河遗址的外城墙和外城壕北段。

首次在商周考古中重建古代家族树,找到燕都居民祖孙四代;动植物考古、同位素分析等手段齐上阵,还原3000多年前殷商移民的生活习俗……被誉为“北京城之源”的琉璃河遗址考古有了新进展,打开了破译西周燕都文明密码的新视角。

出土青铜器铭文

发现北京建城史最早记载

2019年起,在房山区琉璃河镇大石河北岸,北京市考古研究院联合北京大学等高校和科研院所在这里扎根,重启琉璃河遗址考古与研究工作,收获了诸多重要成果。

在梳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发掘资料基础上,对琉璃河遗址进行了系统勘探,大致可以辨识出至少四代燕侯家族的墓葬,不仅证明琉璃河遗址的延续时间,而且为文献缺失的燕侯世系填补空白。目前,仅考古发掘了一座燕侯墓。但是,考古人员在燕侯墓地东侧,新发掘出5座贵族墓葬。其中,一座编号为M1902的墓葬,成为考古人员复原历史的一块关键拼图。

北京市考古研究院馆员王晶是琉璃河遗址考古发掘项目负责人,她对这座墓葬初现时的场景记忆犹新:长方形的墓葬内,墓主人身上遍布朱砂,身旁和头顶错落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器物……

“随着出土文物被清理出来,我们收获了意外的惊喜。”王晶说,M1902号墓葬中出土了青铜尊、卣、爵、鼎、戈、短剑等一批重要文物,其中5件青铜器刻有相同铭文:“太保墉燕,延宛燕侯宫。”这是关于北京建城史的最早记载,记录了3000余年前,周初三公之一的召公亲自主持燕都营建的重要史实。

青铜器上的铭文,成为解开燕国都城营建谜团的突破口。王晶解释,近年来,琉璃河遗址外城墙和外城壕的发现,明确了西周燕国两重城垣结构,将城址规模由之前认为的约60万平方米,扩大至百万平方米以上。“铭文中的‘墉’字,是筑城之意,与新发现的外城遗迹互为印证。铭文还提到,召公曾在燕侯宫举行建城仪式,说明召公来这里建城之前,燕侯宫已经存在了。召公当时建的城,很有可能就是新发现的外城。”

随着多学科研究手段的不断引入,M1902号墓葬主人的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

“姓名‘奂’,职业‘作册’,即书记员,性别男,年龄40岁至45岁,非‘土著’,是迁入燕国的,生活习惯为荤素搭配、饮食稳定,死亡年月在公元前1045年至1010年左右。”在最近举行的一场考古成果评议会上,王晶展示墓主人的名片,将“作册奂”的生平娓娓道来。

考古人员利用同位素分析手段,让人物形象更加饱满。“根据锶同位素分析,我们判断作册奂是移民到燕国的。”王晶解释,作为一名掌握书写技能的殷商贵族,作册奂随周初分封迁入燕都,在饮食、用度、葬俗等方面仍延续着殷商传统和贵族待遇。

“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作为一位小贵族,作册奂和其他贵族的食谱明显比普通平民吃得要好。可以明显地看出来,贵族们吃肉更多。”王晶说,作为殷商移民,作册奂“北漂”到西周燕都后,生活水平并未下降,依然摄入大量肉食,还找到了新工作,作为史官见证了“太保墉燕”的全过程,并记录在了青铜器上。

借助超级计算机

给3000年前的“老北京人”做“亲子鉴定”

一边是考古人员在现场用探铲周而复始地探寻“城之源”,一边是科研工作者在实验室利用超级计算机研究古DNA,力图还原3000多年前“老北京人”的生活密码。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研究员宁超与琉璃河的缘分始于2022年。在琉璃河遗址城北约320米处,考古人员发现了一处西周平民家族墓,发掘出了一批人骨。王晶找到宁超,希望一起从遗传学范畴内的古DNA研究角度,在古人类化石中寻找更多信息。

“这是我们首次在琉璃河城北地区发现聚集的人群埋葬现象,为古DNA亲缘关系研究提供了非常好的材料。”宁超说,这项研究相当于给古人做“亲子鉴定”,利用古人类的DNA来了解当时人群的亲缘关系以及遗传历史,从而了解当时的人类发生过什么。

“我们希望运用高分辨率古DNA亲缘关系鉴定技术,重建琉璃河遗址古代人群的家族树。除了收集到合适的人骨样本外,还要对古DNA进行提取、排序,重建古DNA的片段、进行序列比对组装等。”

由此,琉璃河城北墓葬的人骨样本被“打包”送至北大实验室。宁超和同事从每具人骨上小心翼翼地提取DNA。“不同于现代人的DNA,古人类的DNA保存条件很差,提取难度极大。”宁超解释,由于长期埋在土里,受到环境中氧化和水解的共同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人骨样本中的有机质也在流失,DNA片段在不可逆地逐渐缩短,古DNA的内源含量变得极低,通常仅有1%左右,“因此,人骨样本的选择也有讲究。一般我们会首先选取颞骨和牙齿进行DNA提取,因为这是人骨当中保存DNA含量最多、最好的骨骼。”

为了避免古DNA受到现代人“污染”,从防污染处理,到钻取骨粉、配制试剂,再到基因文库构建、测序、数据分析……一系列操作需要在超洁净实验室里完成。操作人员必须佩戴防护装备,经由风淋室再进入。“一份样品,在这里经过提取、扩增、测序等步骤,产出的数据才能供科研人员开展进一步的研究。”宁超说。

古DNA实验室里的超级计算机是个大块头,需要完成整个研究过程中耗时最长、最费脑力的基因组大数据分析工作。“每个人的基因组数据有3GB大小。而我们在古人类样本身上要提取更多数据,才能获取足够多的内源基因片段,一个样本的数据大概会达到20GB,一组样本的数据量高达200GB。”宁超说,借助超级计算机,科研人员通过编程、大数据建模,将所获样本的基因组数据与全世界已经发表的古代人和现代人基因组数据进行对比,进而获得人群迁徙、演化的可靠证据。

根据第一批样本的“亲子鉴定”结果,科研人员获取了琉璃河遗址城北家族墓之间两代人的亲缘关系和家族谱系,初步重建了琉璃河遗址古代人群的家族树。

通过动植物考古

还原燕国先民生活细节

从2024年至今年初,宁超带领团队对琉璃河遗址城北平民墓地进行了人类全基因组测序,成功获取了36例样本的全基因组数据。

结果显示,18个个体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拓展家庭——12名男性个体中,有9个个体的Y染色体单倍型一致,表明他们源自同一个父系祖先。宁超解释:“这18个个体共有9种不同的线粒体单倍型,表明他们来自不同的母系祖先。由此推测,该墓地的家族结构是以父系遗传为纽带。”

最新研究将琉璃河古人类家族树拓展至第四代——城北墓地中存在一组四代家族关系,能够准确复原兄弟三人及其妻儿的亲缘关系。该研究重建了中国首个古代家族树,为研究商周考古所关心的墓葬排列方式、组织结构提供了新的技术路线,是研究古代家族关系、社会结构的重大进展。

“我们还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社会现象。”宁超举例,一对夫妻之间存在三级亲缘关系,可能是表兄妹或堂兄妹,属于近亲结婚现象。

在墓葬中,考古人员还发现了一具扭曲成S形的骨骼。为何这位约30岁早亡的女性,脊柱会扭曲成这样?是生前遭受过折磨导致,还是患病造成?有了科技的助力,答案得以揭晓——这位女性患有严重的脊柱侧弯。根据DNA分析,她的父母是近亲结婚,属于三代亲缘关系,并且都患有骨关节病。王晶说:“这也许是造成这位女性生病并早逝的原因之一。她被埋葬在父系家族的墓地中,推测她一生未嫁,被父母照料至去世。”

考古人员还通过动物考古、植物考古等手段,还原了燕国先民更多的生活细节。其中,植物考古浮选获得的农作物以粟和黍为主,辅以大豆和红小豆,少见麦作遗存,证明琉璃河遗址西周时期的农业结构仍为较典型的北方旱作农业。动物考古研究显示,燕国先民食谱中的肉食以猪、牛、羊等哺乳动物为主,同时发现有鱼、蚌等用作肉食,祭祀动物则以牛居多,羊、猪、狗次之。

近年来的考古发现、研究成果与“太保墉燕”等重要出土文献,从不同角度证实了北京自西周时期开始的城市建设史,见证了北京逐渐从一隅之地发展为一国之都的关键转变。眼下,琉璃河遗址的考古发掘工作还在继续,王晶和同事们仍细心收集着历史的碎片,一步步勾勒出3000年前北京城的样貌。

李祺瑶/文

北京市考古研究院/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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